海市医院，重症病房内。

    院长沉痛宣布：“患者成知瑾，因胃癌死于1983年12月28日凌晨四点零二分。”

    话落，满屋子的医生、护士脸色沉重，鞠躬致礼。

    院长握住小姨的手，满含感激：“谢谢你们作为家属能支持成医生自愿成为大体老师的决定，谢谢你们为中国医学做出的贡献！”

    小姨一把抹掉了眼泪，声音沙哑：“这是知瑾的决定，我尊重！”

    她又看了一眼紧闭眼眸的成知瑾：“她没有死，历史和人民会用永远记得她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院长点点头，“院方将成医生的遗体观瞻仪式定在明天，我们送她最后一程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，海市军区。

    顾贺年刚做完任务报告准备回家，就看到张连长三岁的女儿在门口玩。

    小姑娘脸被冻得红彤彤的，跟年画娃娃一般，看见他就口齿不清喊：“顾蜀黍好！”

    顾贺年被软糯的声音甜到，一把将她抱起，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哄道：“小丫头，跟我回家找你成阿姨一起玩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一旁张连长笑道：“这么喜欢别人家孩子，就不能自己生一个吗？我媳妇老二都怀上了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他又凑到顾贺年耳边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老顾，过去的事儿早都该放下了，成医生人好，别辜负了她。别等到失去以后才后悔。”

    说完就将孩子从顾贺年怀中夺走：“走咯，回家吃饭，妈妈还在家等我们。”

    凝着一大一小的背影，顾贺年眸底染上一抹复杂的思绪。

    他心里一顿，转身对警卫员说：“小李，去国营饭店给我订个座，要糖醋排骨，清炒蒜薹……”1

    话还没落下，警卫员就接过话道：“还有红烧肉！”

    “这都是嫂子最爱吃的菜，我们都会背了！”

    八周年结婚纪念日没能过成，顾贺年打算准备一份惊喜送给成知瑾。

    他目送小李走远，这才转了身径直走向政委办公室。

    “政委，我想向您借三千块钱。”

    “知瑾一直有个心愿，就是替她父母修个合葬陵，所以我想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政委就沉声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顾营长，不是我说你，成医生这么好的人你不知道好好珍惜，现在离婚报告都已经批下来了，你才知道追悔莫及？”

    说完，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盖上了章的离婚报告。

    顾贺年慌乱地抓起离婚报告：“我从来没签过这东西！”

    可当他刚到离婚报告上自己的字迹时，终于止了声。

    他脑海中闪过那天成知瑾平静地拿过两份文件递给他的场景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医院发了个文件，需要家属签字。”

    他当时丝毫没有多想，因为结婚八年来，成知瑾从没骗过他。

    他神色一变。

    又联想到那份被挪动过的日记。

    他是军人，对物品的位置很敏感，可他当时只以为是成知瑾擦拭桌子时不小心移动。

    如今想来，日记里的内容成知瑾肯定仔仔细细的看过，所以成知瑾才会诓骗他签下这离婚报告。

    他原以为自己永远只会爱赵云禾一个人，对成知瑾只有责任。

    但此刻，想到成知瑾会离开他，他的心脏处竟撕心裂肺地疼起来。

    他的手在发抖：“政委，这字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签的，这离婚报告做不得数！”

    丢下这一句，他便慌忙跑回了家里。

    可回到家，哪还有成知瑾的影子。

    柜台上摆放的结婚照，衣柜里成知瑾的衣服，全然都已经消失！

    顾贺年心猛地一沉，匆匆往医院赶去。

    可刚到医院就发现大厅里摆满了鲜花和挽联，上面还拉上了一条横幅——

    ?向海城大学第一位大体老师成知瑾医生悲痛送别！】

    顾贺年大脑忽然‘嗡’地一下，闪过很多电视机雪花，像是不认识这几个字似的。

    难以言喻的冷意如潮水般涌进他身体，他几乎站立不稳。

    他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，那躺在冰棺中脸色惨白的脸猛然撞进他的视线！

    正是与他同床共枕八年的成知瑾！

    恰在此时，护士悲痛的声音在耳边乍响——

    “可惜成医生了，这么年轻，听说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，都两个月了。”